【柊斐】noʎ əʌoๅ I
*柊→→→→→（←←←←←）斐
*有非典型包养元素
他们到达的时候，箱根刚刚下完第一场雪。
行李箱已经足够轻便，在潮湿的地上拖起来依然费力。甲斐故意让自己落在柊一飒身后，每走一步都认真踩下一个脚印，厚实的雪便顺着鞋子留下的形状边缘开始融化。
他时不时会回过头去数自己一共踩了多少个，只是走的路越来越长才让他放弃了认真计数的打算。漫长的距离需要一点乐趣，于是甲斐抽抽鼻子，让落在自己鼻尖上的雪粒被皮肤上的温度融化掉，然后就开始数落到柊一飒背上的雪花。
这并不是什么好游戏，甲斐想。
至少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两个之间。
“你究竟在想什么？”走在前面的柊一飒突然转过身来，隔着几步的距离甲斐依然看到他的眼镜上沾了几点雪屑，“为什么不跟上？”
“哦。”
柊一飒蛮横无理地分走了十四天假期里的二分之一，只用了一个电话和两张车票就把他带到了这样一个他完全没有兴趣的地方。如果是秋天的话，甲斐的心情或许还会好上这么一点，满山的红叶颜色虽然单调一些，至少是一种色彩。不过如果是和柊一飒在一起，那么很有可能连这点好心情都消失不见了。
白色的冬天，再加上身旁这个冰冷的人。甲斐第一次感受到了国文课本上描述的「彻骨」的寒冷。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走了好久了。”
“如果要是冷的话，就把老师的围巾拿去。”
柊一飒停住脚步，解下脖子上的手织围巾，在甲斐惊恐的眼神中戴到他的脖子上。
“不……不用了啊。”甲斐觉得自己应该拒绝一下，只是裸露的肌肤上传来的温暖触感，让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摘下来还给柊一飒。
毕竟没有人会拒绝温暖，不是吗？
“好些了吗？”
“啊……嗯。”
“那接下来的路上，可以安静些了吧。”
甲斐冲着柊一飒眨眨湿润的眼睛，低下头把鼻子和嘴巴都藏到围巾里。
柊一飒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甲斐只管看着行李和好奇地朝四处观望，耳朵里偶然漏进一两句无关紧要的交谈，都是对这间充满风味的日式酒店的褒奖。
说是「酒店」一点也不恰当，就凭它是由一间间独立的和式建筑组成的这一点，就足以让甲斐明白柊一飒下了多大血本。
柊一飒推开纸门，转过身面对着跟在他身后的甲斐，语气和表情都相当严肃，“把鞋子弄干净再进来，不要弄脏内室。”
甲斐点点头，在台阶上跺了好多下，连行李箱都是清理好轮子上的痕迹才拿进去的。
“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甲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拿起架子上的彩色小马雕塑，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到旅途结束的那天。”
接下来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柊一飒把行李箱里的衣服装进柜子，甲斐坐在一边什么也不做，呆呆地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的箱子深处除了手提电脑，还装了几本书和一些简单的美术用具。
他突然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机缘巧合下他就被自己的班主任「包养」了。当然，柊一飒是不会说出这个词的，只有甲斐会这么认为。甲斐花时间陪柊做任何他要求的事情，柊满足甲斐所有需要用钱来解决的需求，这种奇怪的关系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包养」。
甲斐永远都会记得，他们第一次在情侣酒店进行「包养」活动时，柊一飒是怎么强迫他写下大半本习题的。
可柊至今也没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甲斐下意识把偶尔的亲吻和肢体碰触划进正常范畴。做出这点牺牲的觉悟他还是有的，毕竟帮助自己把母亲送到那家很好的疗养院里，还有让弟弟妹妹转到很好的学校里上学，这些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不要总是坐在一边。”柊一飒站起身理理衣服，看到甲斐还是坐在台阶上发愣，皱着眉头走到他面前。
“那我要做什么。”甲斐仰起头看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自己的东西就不需要收拾吗？”
“可我不想动，”说完甲斐就躺在榻榻米上，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帮我一起收拾了吧。”
说到底他只是想气气柊一飒，想看他被他为难到气结的样子。可他没有料到成年人的制怒能力究竟强过他这样自以为是的高中生多少倍，柊一飒拉过他扔在一边的箱子，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可真的是完完全全来度假的，除了些简单的衣物和旅行充电器，就只有一个游戏机了。
这时甲斐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妈妈，”他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柊一飒噤声，“是的，我已经和石仓他们会合了。”
“要在这里玩——嗯——八九天的样子。”
“会带些特产回去的，您放心好啦。”
挂了电话，甲斐把手机扔到一边，这时柊一飒也整理好了他的东西。
“你的衣服都在左边的柜门里。”
“哦，谢谢小飒。”他特意把这声「谢谢」拉的很长，像要传达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个你要怎么处理？”柊在甲斐眼前晃晃游戏机，甲斐一把抓住柊一飒的手，拿过游戏机和手机放到一起。
柊一飒看甲斐一直躺着不动，干脆自己也在他身边躺下来，用一只手支起身体，另一只手顺着甲斐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食指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那颗小小的泪痣。
“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你的母亲是和我一起出来的？作为孩子，欺骗家长可是个不好的习惯哦。”
“你要我怎么说啊，补习，约会，还是度蜜月？——还是和自己的班主任一起，也太奇怪了吧。”
“……只是一起旅行而已，也不可以说吗？”
“问题就在这里，”甲斐转过头和他对视，“我实在找不出和你一起出来的理由。”
“那你也没必要说成是八九天吧，还是说，”柊用自己的手掌包住甲斐半边脸颊，“你想多和我待在一起？”
“什么啊，我是怕出什么问题才多说了一天的！”甲斐翻了个流畅的白眼，看的柊一飒笑出声。男孩说话时，柔软的嘴唇在他手掌上蹭来蹭去，惹得他有些悸动。
“你笑什么啊……？”甲斐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话，没有找到任何能让人发笑的痕迹。
“我们像不像在偷情？”
“滚啊你！！！”
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甲斐想狠狠推柊一飒一把，却被男人料到了他的想法，他被拧住手腕的同时，得到了一个落在脸颊上的吻。
甲斐一下子瘪了下去，挣开柊一飒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右手悄悄摸了摸刚刚被吻到的地方。柊也没有再为难他，只是陪他一起静静地躺着。
“我有点困。”
“吃完午饭再睡。”
“就不听你的。”
没过多长时间甲斐的呼吸声就慢慢变得匀称起来。柊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但也不忍心让他着凉，就从柜子下层取出卧具铺开，摆好枕头，最后连哄带抱才把甲斐整个人塞进被褥里。
箱根的雪，是能听到落地声的。
柊一飒停下在键盘上不停打字的手，转头看向窗外。树上已经堆起了一层厚厚的冰凌。
算算时间甲斐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柊提前点好被炉。他自己是不怕冷的，只是甲斐刚刚睡醒，柊知道他厌恶寒冷到了一定地步，如果不早点提高温度的话，他又要和自己嚷嚷好一阵子。
他的目光从窗外回到电脑屏幕上，有些期待小家伙睡醒后的相处。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解了不少疲乏。甲斐揉着头发从被子里钻出来，原地坐了一会缓了缓有些僵硬的脖子，叫了一声“小飒”，却没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声。难道他是出去了么？
“……你在这里啊，怎么不理我。”
柊一飒的目光隔着电脑屏幕和他相撞。甲斐看到他有些没由来的安心。他选择了离他最近的地方，把腿缩进被炉里面，暖融融的感觉让他立刻又有了困意。
“再睡的话，会错过吃午饭的时间。”
“哦。”甲斐不准备反驳，因为他的头有些晕晕的，也许是睡太多的缘故。没什么要做的，甲斐只好盯着窗外看，雪越下越大，已经不再是小小的雪花了。这时候应该庆幸一下他们在第二场雪之前到达了这里。
他脑子里正天马行空的时候，藏在被炉下取暖的手却被握住了。
柊一飒眼睛依然没有离开他正在做的事情，手上的力气也没有放松。他感到甲斐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最后还是没有挣开。甲斐体质偏冷，一到冬天手总是有点发凉，搁在被炉里都没有焐暖过来，却在柊一飒的手中慢慢升温。
“感觉无聊的话，可以去看看书。”
“不算无聊吧。”
“是吗。”
“这样坐着感觉也挺好的。”
甲斐不知道柊在忙什么工作，他也没有兴趣窥探他的事情，只是坐在一边看着他。人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太过狭小，还是屋外正下着雪的缘故，两个人之间的交谈都有些像恋人之间的呢喃絮语。
“感觉和你在一起，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很无聊。”
他的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柊一字不落全都听了进去，露出的笑容让甲斐恍惚了一下。
门外响起叩门声。
柊站起身拉开纸门，接过食盒对穿和服的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请您慢用。”
甲斐撑着下巴，看到服务生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个，恐怕心里是在揣测他们的关系吧。不过，想破头恐怕都想不到他们其实是「师生」。想到这里甲斐忍不住笑起来。
“正好肚子饿了，你点的什么？”甲斐急不可待打开盖子，两份炸猪排饭和两碗豆腐汤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冒出些诱人的香气。睡醒不久后最容易感到饥饿，甲斐小心翼翼把餐盘摆在桌子另一边。猪排酥嫩多汁，再配上香喷喷的米饭，实在是让甲斐欲罢不能。盘子里还剩两三块的时候，他才发现柊一飒根本没有动筷子。
“那个，你怎么不吃啊？”甲斐舀了一口豆腐汤，胃里立刻暖和起来。
“怎么样，合你的胃口吗？”
“我是在问你啊喂！”
“我啊，”柊把电脑放到一边，“不是很爱吃这种。”
“那你为什么不点你喜欢吃的，要点两份猪排饭。”
“想着你喜欢，就懒得再去找别的了，干脆多点了一份。”
“你这家伙……也要考虑下自己啊。”甲斐咬着勺子，把另一份猪排饭推到柊一飒面前。自己那份吃完以后，还心安理得地从柊的盘子里抢走两块猪排。
还总是跳着脚跟他嚷自己有多成熟、年龄不重要之类的话，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明明还是个小孩。
柊又给他夹过去两块，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下午有什么安排？你该不会这一周都要待在这里看电脑吧。”
“你有什么想法？”
“是你邀请我来的，我不负责考虑这些事。”甲斐又把自己缩进被炉里，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比起和柊一飒一起出去，他更想窝在屋子里取暖。
“明天带你去滑雪。”
“不要！”
“这么干脆就拒绝掉了？”
“我没滑过雪，摔死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啊。”
“胡说些什么。”电脑右下角已经显示低电量预警。柊连好电源线，看了一眼半个身子都埋在被炉里的甲斐，微微撅着嘴巴的样子真让人想一口亲上去。
“去了就知道好不好玩了。”
甲斐没有再拒绝，尝试着继续进入睡眠状态，翻来覆去一个小时都没有上午的那一觉安稳，他干脆放弃了挣扎。
“那我下午要做些什么，根本睡不着，”甲斐终于肯从被炉里出来，凑到柊一飒身边开始抗议，“你也别总看电脑了，对眼睛不好。”
“嗯——那好吧，”柊存档之后就果断合上电脑，“不看它了。”
“这还差不多。”甲斐咂咂嘴表示自己被冷落许久的不满。
“——看你好了。”
“那、那你也别总是看着我啊，怪吓人的。”
甲斐一向受不了柊一飒注视自己的目光，因为他一向弄不清里面到底包含多少种情愫。他急于转移话题的时候，窗外的雪给了他一个机会。
“打雪仗去吧，”他低声说，“我突然想玩了。”
不大的院子倒是很显雅致。甲斐戴着手套站在雪地里，柊一飒站在他对面，双手插着口袋。
雪小了很多，看样子是快停了。
“接招吧小飒！”甲斐叫了一声，特意把团的很硬实的一个雪球直对柊一飒砸过去。雪球就这么打在他身上，大衣立刻沾上了痕迹，没一会就化成水消失不见了。
甲斐看柊一飒没有躲，也没有还手，自己也不好再打过去，就跑到他身边，“你怎么不玩啊？”
“来一起吧，不要总是端着大人的架子。”
柊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把落在他鼻尖和额发间的雪花拂去。
甲斐看着柊的发间也有雪化的痕迹，打趣道，“明明小飒头上也有。”
“手冷吗？”
“戴手套没关系啦。”说到这里甲斐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柊两只手都有些冻得发红。
原来是这样。甲斐想了想，摘下左手的手套，牵起柊的手帮他戴上。
“这样就可以和我玩了吧。”
也许是甲斐的哪句话或者是哪个动作触动了他的心，柊一飒也开始有了行动，俯身随意捞了一捧雪在手里。
“那么，可不要被我这个年纪大的人比下去啊。”
柊拾起一捧雪扔过去，被甲斐灵巧地躲过。两个人一来一回也玩了好几个回合。不过甲斐能感觉到，他向自己打过来的几乎都没有完整的雪团子，跟自己砸过去的力度简直没办法比。
甲斐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更是感到浑身都冷。在他准备投降歇一歇的时候，柊一飒突然向他走过来，在他惊愕的眼神中抱起他，突如其来的腾空感令他下意识抓紧他的肩膀。
“要不要转几圈？”
“……要。”
果然还是无法拒绝他。
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在这样一片洁白的世界里，总是会显得很浪漫。
甲斐轻轻帮柊一飒拍打着背上的雪痕，心跳却怎么也平稳不下来。腰上似乎还残存他刚刚抱着自己的温度，还有他抱着他在雪地里转圈时，仰起头和他鼻尖相贴时的笑容。
真的太让人心动了。
晚上两个人点了几个菜，没有很复杂但是品种很齐全，营养也足够丰富。柊调侃甲斐正在「长身体」，所以需要多多关照，被怒瞪之后还是没有收敛起笑意。
“我先去洗澡了。”甲斐抱着毛巾，半个身子已经进了浴室，但他还是觉得该和柊一飒说一声，不是出于该死的礼貌，而是怕他忽然闯进来。
“这么早就要睡觉？”
“嗯啊，有点累。”
柊从浴室里走出来，屋顶上的灯早已经被甲斐按灭，只留下一盏小夜灯。甲斐正就着那一点光亮玩着手机游戏。
“太暗了对眼睛不好。”
“没事，玩累了我就睡了。”
实际上甲斐的眼睛根本没注意屏幕，他盯着柊一飒留给他的侧脸，在猜测他到底有没有腹肌。
可怜的贪吃蛇就这么撞死了。
甲斐觉得无趣，但又不想在柊一飒之前睡着，打开了另一个图标。
柊一飒没有拾起洗澡前看的那本关于艺术理论的书，而是凑到甲斐身边，这让被窥屏者觉得很不自在。
“呃，是我养的青蛙啦。”甲斐就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他甚至准备给柊科普一下关于游戏的知识，毕竟像他的老师这种只会沉迷艺术的人肯定不会分出时间玩这种东西的。那么他岂不是也可以体验一把当老师的感觉了？
“是吗，”柊探过头看了一眼，语气很平淡，转过身继续整理被褥，“我的那只给我寄了一张明信片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
甲斐懊恼地缩进被窝，柊瞟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但也不会跟一个幼稚鬼计较，躺下的时候顺手关上了小夜灯。
刚刚洗澡的时候还在哈欠连天，真正躺下的时候竟然没了睡意。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奇怪的是，甲斐对「柊一飒睡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没有一丝嫌弃。
“小飒，你睡着了吗？”
“嗯。”
“哪有人睡着了还说话，”甲斐简直哭笑不得，“我认真的，明天我要是滑不好摔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
“……我学东西可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会保护你。”
转天上午雪虽然停了，但是滑雪场人并不多，也许并不是什么热门的地方。甲斐穿着厚重的滑雪装备，前进一步都十分困难。但他旁边的人似乎很轻松的样子。
——所以他大概真的是全能。
甲斐挪了几步找找感觉，然后学着柊的样子，握住雪仗试图微微前倾，尽量保持身体平衡。踏板在软绵绵的雪地上微微滑动的感觉很新奇，有种漫步云端的体验感。尝试了几次之后甲斐发现滑雪的确不难，就随便选了个坡度不大的地方准备挑战自我——
结果就是摔跟头的时候骨头都在吱吱作响——还啃了一嘴的雪。
“啊啊啊啊啊啊柊一飒！！！”
甲斐扔下雪仗，坐在原地嘶吼。看到甲斐这边出了状况，柊摘下自由镜朝他走去。
“还好吗？”柊举起甲斐的胳膊，察看他有没有受伤，甲斐却丝毫不领情。
“我就说我肯定会摔的。”甲斐咳嗽了两口，嘴唇上一片冰凉。
“要领不对啊，我来教你。”
甲斐一向吃软不吃硬，柊哄了几句才把他扶了起来。教他动作的时候甚至比在学校里给他补习还要温柔许多。
“啊——好像可以做到了！”虽然好几次都是差点又摔倒，好在能够自己控制住踏板的走向了。
“是吧，没什么难的。”
“那我们去那里。”甲斐指指远处，那里是整个滑雪场最高的地方。
“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看他们滑下来都很容易啊。”正说着就有几个人从那上面滑下来，落地的时候动作非常潇洒，“总要尝试一下嘛。”
“那么先说好，摔了不许哭。”
柊一飒开玩笑的语气总能轻而易举激怒甲斐，一次一个准绝无例外，“谁会哭啊？！”
放大话是容易的事，但是真正站在上面，甲斐只觉得腿肚都在发抖。
“那个……小飒。”
“怎么了？”
“你不许甩下我自己滑走啊。”
“嗯，我们一起。”
心里斗争许久，甲斐还是选择咬牙滑下去，他可不想被柊一飒嘲笑。速度似乎越来越快，风划过耳边像小刀子一样，不能否认的是这种感觉还真的不赖，甲斐自我感觉非常好，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专业的滑雪运动员。
好死不死中途的时候还是摔倒了，人果然不能太得意。早就有了觉悟的甲斐异常淡定坐在旁边，揉揉腿准备走下去的时候，眼前闪过一个影子——「咣当」一声倒在了他面前。
“……”
在甲斐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柊一飒把自由镜摘下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不是很会滑吗，我还等着看你精彩的落地呢。”甲斐揶揄道，脸上却得意洋洋柊一飒和他有了一样的遭遇。
“没办法啊，说好要陪某个小朋友一起的。”
“我又没说让你陪我摔倒，”甲斐抢过话头，“……真是够傻的。”
看着柊眼睛里的笑意，甲斐也悄悄勾起嘴角。
水煮蟹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甲斐两个胳膊叠在一起，下巴垫在上面，让冒出来的水蒸气沾湿自己的睫毛。
“也太棒了吧，闻着就好香，”甲斐拦住柊一飒准备放蔬菜的手，“小飒，我要吃牛腩！”
“想吃什么自己放。”
“这不是有你在嘛。”说着夹出两个刚煮熟的鱼丸，柊看着他吃的相当满足，就又放进去一小盘。
“多吃点肉啊小飒，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不许抢走我的金针菇！”
柊喝下几口清酒，“不吃菜就不要想吃这盘牛肉哦。”
“你！！！”
原来吃个火锅也能打打闹闹个没完。
下午没有什么行程，甲斐就睡了个昏天暗地。下午三点钟柊一飒叫醒他，说要去一趟便利店。
“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拿什么都行？”
“嗯，随便你。”
甲斐在店里转了几圈，结账的时候只捧了两盒冰激凌和一个巧克力布丁。住的房间里有小冰柜，一定要利用好。
“怕冷还吃凉的。”
“你不懂啦，冬天吃冰激凌最爽。”甲斐吐吐舌头，收获了一个宠溺的摸头。
睡觉的时候不听话连吃两盒冰激凌的甲斐终于感觉肠胃有点不舒服，又是早早钻进被窝。柊一飒帮他倒好热水，又得轻言细语哄他起来喝。
——总觉得自己非常累。
甲斐抱着杯子一脸痛苦，“明天没什么激烈运动吧……？”
“看你这样上午还是不要出去好了。”
“诶？那不是白来了？”
“下午再去，时间足够的。”柊帮他掖好被子，习惯性摸了摸他的头，“别看手机了，早点睡。”
“我的青蛙给我带特产回来了！”
甲斐抬起头，对上柊一飒严肃的眼神，有点心虚地放下手机。
“……晚安，小飒。”
早上甲斐是被冻醒的。自己睡觉一向老实，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有了踢被子的习惯。
看不到柊一飒在身边是很正常的事情，只需要去隔间找他就好。甲斐揉着头发，柊一飒开着电脑还戴着耳机，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是什么啊？”甲斐没睡醒，眯着眼睛凑到电脑屏幕前，想看清对话框，却被柊用力拉到一边。
“哼，不让看就不看，有什么神秘的。”说完就去洗漱了。
早饭摆上桌的时候柊也没有的停下的意思。直到甲斐都快吃完，他才摘下耳机如释重负。
“学校里突然有个视频会议。”
“噢，”甲斐喝下一口甜粥，“你不用跟我解释啊。”
“……”
“快点吃吧，都凉了。”
甲斐坐在柊一飒旁边玩手机，最后无聊到抽了一本书来看。上面全是抽象的美术理论，仅有的几幅图也都是看不懂的行为艺术。他实在欣赏不来，但愿这次没有什么和这些东西相关的地方才好。甲斐终于开始期待起下午的旅程了。
“干什么这副表情？”柊哭笑不得，甲斐的脸活像生吞了一根苦瓜，“甲斐同学不喜欢爬山？”
“谁会喜欢啊！”
直到柊一飒带他坐上缆车的时候，他才发觉他又被耍了一次。
原来高处有一座神社。
甲斐洗净手，闭上眼睛微微鞠了个躬，轻轻摇动几下垂铃。
“可以许愿的吧。”
柊点点头，“听说很灵。”
——柊一飒这家伙总是欺负自己，让校长多给他安排些工作好了。
甲斐摇摇头，觉得这个愿望并不好。
换一个愿望大概也是没问题的吧，神明大人。
——那么就希望……我和他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
转天晚上甲斐遭遇了这场旅行的「最大危机」。
“真的，小飒，拜托你不要和我一起进去好不好。”甲斐死死扒住门框，头疼极了，偏偏柊一飒一脸从容的样子，更让人生气。
“那好吧，”两个人僵持了一会，柊还是妥协了，把浴衣递给甲斐，“可以了告诉我。”
这大概是这次旅行花费最多的项目了吧。
泡温泉可以理解，特意搞了个私人的就很……不能理解。
所幸暖融融的水流让自己不再这么烦恼。隔着玻璃门能看到远处的山，大概秋天的时候有了红叶会更好看一些，不过冬天也不赖，尤其是天有些擦黑，山头上还没化掉的雪就更加清晰可见。四周静谧无声，甲斐闭上眼睛，彻底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感觉身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只留下浑身畅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敲门声惊醒。甲斐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柊一飒。
“你怎么进来了啊。”
“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穿着浴衣的柊一飒推开门走了进来，隔着雾气甲斐依然能看清他身上隐隐约约的肌肉轮廓，那感觉就像是他在偷窥一样，甲斐干脆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男人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在打量他。不过预感并不好，就像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说……你别做奇怪的事情啊。”
“明明是甲斐同学的脸很红。”
“我哪有！这是热的好不好！”
柊听了他的辩解，从架子上摘下甲斐的浴衣，“时间差不多了，再泡下去会不舒服。”
“……行吧。”要不是你在这，我早就出去了，还用得着一直在这热着。
柊走过来的时候，把甲斐吓得直往池子边缘退，“你你你别过来！”
“怎么了？”
“递给我就行——然后转过去。”
这小脑袋里都装的什么。
甲斐胡乱穿好浴衣，带子都没拉好就往外跑，还跑反了方向绕了个远，路过柊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下，夺门而出直接跑回房间，不知道是跑太快还是泡的时间过长，心跳久久平息不下，倚在墙上喘了好大一会气。
这孩子，的确是莫名其妙了点。
不过混乱中柊倒是瞟见了小家伙身上来不及用浴衣掩饰的那片肌肤。
——还挺白。
应该没被看到什么吧。
甲斐坐在地板上倚着墙壁，也不想换衣服，就这么任潮湿的浴衣贴在自己身上。甲斐低着头，用拳头狠狠锤了下地板。
——有时候真的挺讨厌他的。
“怎么不开灯？”柊推门进来，昏暗的房间里差点踩到甲斐的手。
“别坐在那了，快过来换衣服。”
甲斐垂着头一直没动，也没说话。柊没再催他，自己打开左边的柜门，翻出一件干净的米白色毛衣，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笑脸图案。
他穿上大概会很可爱。
甲斐抬起头瞟了一眼他手里的衣服，没接。
“突然的沉默会让人很尴尬啊，甲斐同学。”柊跪坐在他身边，伸手帮他把扎到眼睛上的碎发拨到一边，想屈起手指刮刮他的鼻子——却被甲斐没好气的躲掉了。
“这么讨厌老师的话，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
“明明是有选择的吧。”
甲斐偏过头，被直白地挑明自己的心思之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这样的关系……有什么选择啊。”甲斐嘟囔一句，伸手去扯柊手里的衣服，没想到柊的力气比他大得多，他使了劲也没拉过来，毛衣被拉扯得几乎要变形。
“不是你让我换的吗。”
“我改变主意了。”
柊把衣服扔到一边，欺身向甲斐压过去，单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摸到浴衣腰带的活扣上，轻轻一扯就松垮得像要掉下来。
鼻尖突然全是他的气息，可他还在不断靠近。
“别……”
甲斐伸手去推他放在自己腰带上的手，却也给了柊可乘之机。
“嗯……唔……”
——好凉。
——要死了。
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感受。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柊会经常吻他，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吻他的唇，甚至在他的唇瓣上流连忘返。甲斐曾经也装作不经意问过柊这个问题，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要留给最重要的人啊。”
——是这样……吗。
这个吻持续时间很长，他似乎陷入温柔的漩涡中。等到他恢复意识，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男人的脖子。
“原来甲斐同学也有和我一样的困扰。”柊贴在甲斐耳边，满意地看着男孩的耳朵被自己的气息染得通红。
“这种事情没办法独善其身吧。”
“的确，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脱离世间的常识，被很多人反对，明明知道后果却还会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我觉得很棒，这样的经历，”甲斐错开脸去看他的眼睛，“就算是「不可能的人」，也一样很棒。”
所以才会无法拒绝你的要求。
所以才会甘愿待在你身边。
所以才会不满足和你之间的距离，总想紧密一点、再紧密一点。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小飒？”
“嗯——差不多能解决掉我的烦恼了。”
“那我的呢？”
“刚刚的，”柊把他抱到怀里，用指尖轻轻点他的唇，“就是啊。”
“是不够清楚的回答。”
那么就……再紧密一点吧。
“这样就要走了吗。”
快到车站的时候，甲斐回头看着远处的山和落满雪的街道。这已经不知道是在这里看到的第几场雪了。甲斐挥挥手，算是和箱根的告别仪式。
“舍不得的话，下次再带你来。”
“还是换其他地方吧，”甲斐跟上柊一飒，“这里也太冷了。”
柊停下脚步，伸手把甲斐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口袋里。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啦——小飒。”
“嗯？”
“回去之后，陪我一起去看妈妈吧。”
“好。”
“还要来看我跳舞！”
“作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学习哦。”
“喂！！！”
END.
卡了好几天的产物。
个人很喜欢一起旅行的设定，所以大概会有相关番外产出（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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